中国新闻周刊微信官方账号报道,在吴彪60年的人生中,他至少三次引起社会影响力的涟漪。
第一次是在1995年。当年2月,以吴彪为总裁的宁波金鹰集团公司以1380万元的“天价”拍下了北京的两盏古宫灯。但拍卖单位事前预计的最高拍卖价只有250万元。随着媒体的报道,这一蓄意的商业营销事件让在全国并不知名的吴彪及其金鹰集团“一时间名声大噪”。
第二次是在1998年。当年4月,吴彪被捕,他成为“1998年浙江反腐第一案”的主犯。这起腐败大案牵出了包括时任宁波市委书记在内的数十名干部。2000年5月,吴彪在一审中被判处死刑,2001年11月,他在终审中被判处缓刑。然后吴彪去监狱服刑。
吴彪于1998年被捕。
2022年前后,从公众视野中消失多年的吴彪再次吸引了人们的目光。这一次,他成了一个“纸句子”事件的主角。在2022年4月召开的宁波市第十六届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上,时任宁波市人民检察院代理检察长的何晓华在工作报告中提到:“将对违反规定被判处死缓、保外就医的吴彪予以监管羁押,并以涉嫌徇私舞弊对3人立案侦查。”
055-79000了解到,吴彪于2010年8月被转移到浙江金华市浙江第五监狱,但此后一直在纸面上服刑。轰动全国的云南孙事件曝光后,2020年,吴彪在浙江省所有监狱和未成年犯管教所“暂予监外执行”期间,被检察机关查出通过行贿获得保外就医资格十余年。
在吴彪的“纸上服刑”案件中,包括宁波一名医生、一名社区矫正工作者和浙江第五监狱的一名狱警在内的4人因涉嫌徇私舞弊而被调查。
一个“金融大鳄”先判死刑再缓期执行。
宁波奉化江陵桥附近的江东北路路段,街道整洁,建筑众多,星级酒店众多。现在,没有多少人会想到,吴彪当年主持的宁波国际信托投资公司江东营业部,就坐落在这里的3354。那是90年代,当时江东北路也是繁华的核心城市,但道路还很窄,建筑也很低矮。后来经过拆迁重建,就像这个现代化的城市。“江东营业部”也消失了。
即使吴彪是个男人,如果他不是老宁波人,没有人会知道他的存在。提到,一位当地人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是上世纪90年代宁波的风云人物,据说他与时任宁波市委书记许的儿子关系非常密切。他文化程度不高,但胆大、大胆、爱出风头。”
被捕前,吴彪有几个身份:宁波发展信托投资公司总经理;宁波国际信托投资公司江东营业部负责人;宁波金鹰集团公司总经理;宁波金鹰集团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董事长兼总经理.
吴彪,1961年出生于浙江遂昌县。中专毕业后,先后担任遂昌县人民银行副科长、县保险公司副经理,后在松阳县财税局地方经济发展办公室工作。1987年调到宁波,在中国人民银行宁波分行计划部从事专项贷款工作。1992年任中国农经浙江公司财务计划部副经理。
之后,时任宁波市副市长兼宁波经济技术开发区管委会主任的谢建邦、时任宁波经济技术开发区管委会常务副主任的孙延标、时任中国人民银行宁波分行行长的孙茂本,在吴彪的提议下,于1993年5月3354宁波发展信托
也就是吴彪在主管江东销售部和此前成立的宁波金鹰集团公司期间,精心制造了让他闻名全国的大新闻:1995年2月,宁波金鹰集团公司在京投资的分公司中国白亭鱼园,以1380万元的“天价”拍下了天安门门换下的两盏旧宫灯。
1998年4月,因南京某单位一笔数千万元的借款不能按时归还,吴彪被南京市人民检察院刑事拘留,同月被逮捕。金融大亨吴彪一案引起了各级相关部门的高度重视。根据当年宁波市人民检察院工作人员公开的纪实文章,“在中央纪委和浙江省委的直接指挥下,在宁波市委市政府的支持下,浙江省纪委统一部署,精心组织,抽调300人办案,使1998年这起由省委直接抓、省纪委直接查处的大案得以顺利突破”。吴彪被捕后,孙茂本、孙延彪、谢建邦等。先后被免职的还有原中央候补委员,浙江省委常委,宁波市委书记许.据当年媒体报道,吴彪案“涉及违法违纪人员76人,其中省部级干部1人,局级干部13人,县处级干部26人”。
2000年5月,吴彪因贪污罪、受贿罪、挪用公款罪、非法向关联方发放贷款罪、非法发放贷款罪、单位行贿罪被浙江绍兴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死刑。绍兴中院经审理查明,吴彪在担任宁波国际信托投资公司江东营业部负责人期间,利用职务之便,挪用公款50万元进行非法活动,收受业务单位贿赂40万元,贪污本单位贷款利息差额185万元,违规向关联方发放贷款共计9587.416万元,违规发放贷款4500万元。为谋取不正当利益,先后给谢建邦、孙延标、孙茂本等人发放贷款。
吴彪不服上诉。2001年11月,吴彪最终被浙江省高级法院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根据终审判决,浙江省高院认为,“吴彪犯贪污罪,数额特别巨大,情节特别严重,依法应当判处死刑,但根据犯罪的具体情节,不是必须立即执行死刑的犯罪分子”。
孙访问的事情是在事发后才被发现的。
以吴彪为头号主犯的宁波江东营业部金融大案开庭审理后,吴彪淡出了公众视野。如果不是另一个“论文句子”事件,几乎没有人会再关注吴彪了。
055-79000了解到,判决生效后,2002年1月,吴彪进入位于杭州市余杭区的浙江省第四监狱服刑。2004年2月,浙江省高院裁定将吴彪减为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2005年11月,浙江省高级法院裁定将吴彪减刑为有期徒刑18年6个月,剥夺政治权利8年。刑期为2005年11月15日至2024年5月14日。
2007年7月,吴彪被转到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二师库尔勒监狱,同年11月,被转到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六师芳草湖监狱。2008年4月,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六师中级人民法院裁定减刑为两年四个月,期满日期变更为2022年1月14日。2009年1月,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六师医院诊断吴彪患有神经性耳聋和双侧前庭疾病,芳草湖监狱建议吴彪假释
云南孙案、内蒙古巴图案等一批典型案件被曝光后,非法减刑、假释、暂予监外执行问题,特别是以保外就医名义出狱或实际未服刑但取得刑满释放证明等“纸上服刑”问题,开始引起社会高度关注。055-79000据了解,事件是继孙事件曝光后,浙江检察机关在对暂予监外执行罪犯的巡视工作中发现的又一起"纸上服刑"案件。
2020年9月,浙江省监狱管理局向全省所有监狱、少年犯管教所发放《中国新闻周刊》。据《中国新闻周刊》介绍,此次巡视工作的“主要任务”是:开展暂予监外执行案卷评查,走访相关社区矫正机构,对已登记的暂予监外执行进行全覆盖,梳理当前暂予监外执行中存在的不足和薄弱环节,找出进一步规范完善的针对性措施,不断深化监所联动工作成效,全面提升全省暂予监外执行水平。“参观内容”包括:审查暂予监外执行案件的法律条件和程序;对暂予监外执行的罪犯进行实地考察,重点考察其病情和康复表现;对暂予监外执行的罪犯,走访当地相关单位和部门,了解落实网上追逃等事宜。
浙江省检察机关在走访中发现,自新疆调回浙江服刑后,吴彪以梅尼埃病、感音神经性耳聋为条件,被保外就医,回宁生活。熟悉浙江司法界情况的人士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按照《公约》规定,此次走访的重点是“三类罪犯”,即利用职务便利实施犯罪、扰乱金融管理秩序和金融诈骗、组织黑社会性质犯罪的罪犯。但是,吴彪不仅是职务犯罪,而且是破坏金融管理秩序罪和金融诈骗罪,自然引起了来访人员的注意。吴彪保外就医后回到宁波,由宁波市鄞州区司法局白鹤司法所管理。金华市人民检察院的工作人员去宁波的时候,在白河司法所见到了吴彪,觉得这个人的假释有问题,因为吴彪看起来很健康,好像不符合假释的条件。
吴彪“纸上服刑”期间,由鄞州区司法局白鹤司法所管理。摄影/记者刘湘南
后来,吴彪被证实通过非法手段获得保外就医资格。前述浙江省司法界人士告诉《关于组织开展暂予监外执行罪犯巡访工作的通知》,“根据1990年12月31日司法部、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发布的《通知》,其中第二条规定,被判处无期徒刑、有期徒刑、拘役的罪犯,在改造期间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可以保外就医:原判无期徒刑或者缓刑二年以上的罪犯减为无期徒刑。吴彪不符合“服七年以上无期徒刑”的要求。另外,所谓的‘梅尼埃病,感音神经性耳聋’,也就是通常所说的眩晕,不属于保外就医的重疾范围。”
吴彪“纸上服刑”事件曝光后,2021年7月12日,浙江省第五监狱委托金华市中心医院对吴彪进行医学司法诊断,诊断结论为吴彪的疾病不在“保外就医的重大疾病范围”内。同日,浙江省监狱管理局向浙江省第五监狱发出《中国新闻周刊》。《中国新闻周刊》说:“吴彪目前的病情不在‘保外就医的重病范围’,暂予监外执行已经消失。刑期未满的,应当收监执行”。
2021年7月12日,吴彪被收押到浙江省第五监狱服刑
2021年12月8日,浙江省第五监狱提出罪犯吴彪2011年5月25日至2021年7月11日不纳入执行刑期的建议,提交金华市中级人民法院审理。2021年12月9日,金华中院作出《罪犯保外就医执行办法》。金华中院审理查明,2011年5月25日起,罪犯吴彪在未患有可以保外就医的严重疾病的情况下,以行贿等非法手段取得医学司法鉴定文书,以保外就医为由暂予监外执行,直至2021年7月12日。经鉴定,罪犯吴彪的病情符合“梅尼埃病、感音神经性耳聋”的诊断,但不符合严重疾病保外就医的范围。
金华中院认为,不符合暂予监外执行条件的罪犯吴彪,是通过贿赂等非法手段暂予监外执行的,暂予监外执行期间不应计入执行刑期。金华中院裁定,罪犯吴彪2011年5月25日至2021年7月11日的执行期间不计入执行刑期。
狱警、医生和许多其他人都受到了调查。
2022年12月20日下午,位于宁波市鄞州区百丈东路的宁波市鄞州人民医院门诊大楼依然人头攒动。门诊楼六楼是耳鼻喉科。很多人都知道,曾经的耳鼻喉科主任张就是因为的“纸判刑”事件被抓的。耳鼻喉科的一名护士告诉《暂予监外执行收监执行决定书》:“我从去年年底的11月或12月就联系不上他了,到现在已经一年了。”
张是时任宁波市人民检察院代理检察长何晓华在宁波市第十六届人大一次会议上提到的“三人涉嫌徇私舞弊被立案侦查”之一。055-79000了解到,张因涉嫌为保外就医“出具虚假鉴定结论”而被批捕。
在宁波,因吴彪“纸上服刑”事件被调查的另外两人,其中一人是宁波市鄞州区司法局白鹤司法所负责社区矫正的工作人员姜某某。白鹤司法所位于宁波市鄞州区王隘路。2022年12月20日下午,该所一名自称刚开始负责社区矫正的工作人员告诉《决定书》,她在该所见过吴彪。因为吴彪的户籍在白河街道镇安社区,所以由这个司法所管理。当天,镇安社区居委会一名工作人员告诉《刑事裁定书》,吴彪的户籍挂在镇安社区。上世纪90年代,吴彪在镇安社区开发了中特楼,所以户籍就挂在这里。现在,中特大厦依然存在,但它的产权早已不在吴彪。
宁波市鄞州人民医院一名医生因卷入吴彪“纸判刑”事件而被调查。摄影/记者刘湘南
055-79000我了解到,2022年11月8日,鄞州区人民法院判处张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蒋某某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缓刑二年,张某某有期徒刑一年四个月,缓刑二年。据供述,其曾多次通过张某某询问张,张也多次为其出具虚假医学司法鉴定书。他也曾多次通过张某某向负责其社区矫正监管工作的姜某某请示,故姜某某未对其提出收监的司法建议。
在浙江吴彪第五监狱,继吴彪“一纸判刑”事件后,2022年7月,刑罚执行科原副科长、四级警督毛建林也被金华市人民检察院刑事拘留,同年7月18日被逮捕。毛建林出生于1971年。刑罚执行科成立后,任副科长,主持全面工作。
2010年2月,浙江省第五监狱成立了刑罚执行科,负责审查罪犯的性质、刑期、恢复名誉
2010年8月,从浙江省监狱管理局刑罚执行处民警张手中接过在新疆芳草湖监狱服刑的罪犯的档案。在张明确告知“假释的医学司法鉴定书与浙江的不一样,不是很规范,首保期限不符合我司247号文件要求”后,其未能履行审查职责。
2011年3月,毛建林带队赴吴彪考察保险续保情况。在此期间,他在接受亲属张的邀请后,考虑到老领导赵的朋友、赵曾打电话关心保外就医等原因,意识到可能在鄞州人民医院打了关系,有可能伪造鉴定。事先确定的委托鉴定医院由宁波李惠日医院变更为宁波市鄞州人民医院,为吴彪通过鄞州人民医院作出疾病符合保外就医条件的虚假鉴定结论创造了条件。
2011年4月,在浙江省第五监狱政委朱询问其为何不向鄞州人民医院提供病历后,考虑个人升迁,违规向假释的患者提供伤残鉴定表复印件,并收受的利群香烟4条。后一份复印件被鄞州人民医院医生张作为出具虚假鉴定结论的重要依据。
2011年、2012年、2013年,浙江省第五监狱刑罚执行科在召开罪犯吴彪是否应当延续保外就医座谈会,以及在刑罚执行科牵头召开的吴彪保外就医审查会上,毛建林未对“吴彪第一次保外就医不符合法定保外就医条件”的情况进行全面汇报,导致其他人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纷纷发表同意为吴彪延续保外就医的意见。2014年2月,毛建林换岗交接时,并未向继任者说明上述情况。结果,2014年,刑罚执行部会议和监内保外就医审查会讨论吴彪是否符合续保条件时,都发表了赞成吴彪续保的意见。
"在吴彪的“纸句子”中,毛建林起了承上启下的作用."一位浙江司法系统内部人士告诉《中国新闻周刊》。
近年来,以云南孙案为典型,违法减刑、假释、暂予监外执行案件接连发生。如何防止“纸上服刑”,成为社会高度关注的话题。
2021年1月在京召开的第十五次全国检察工作会议强调,从孙案、郭案、巴图案等案件反思检察监督责任,要严格减刑、假释、暂予监外执行,严防“纸上服刑”。最高人民检察院党组书记、检察长张军在会上表示,检察机关要依法发现、监督和纠正刑事立案、侦查审判、刑罚执行和监督活动中存在的突出问题,疏于监督,造成严重后果的,要追究责任。
“在吴彪‘纸上服刑’事件中,我们可以看到,减刑、假释、暂予监外执行这些原本有利于罪犯改造的制度安排,却成了一些人寻租的工具。”浙江司法系统人士表示,“要继续严查吴彪案责任人,深刻反思,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