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新闻周刊微信公号报道,“新国十条”发布后,各地迎来疫情感染高峰,导致退烧药等疫情相关物资供应紧张。连日来,多个城市采取措施,不断提高药品供应保障能力。但防疫能力较弱的农村仍面临药品短缺、人力短缺等问题。
在12月26日发布的通知中,国家卫健委提到,充分发挥县、乡、村医疗卫生网络作用,做好重点人群健康调查,加强医疗资源配置,提供充足的呼吸系统疾病治疗药物和制氧机等辅助治疗设备。建立健全城市二级及以上综合医院与县级医院的对口帮扶机制。畅通市县两级转诊机制,提高农村重症救治能力,为农村老年人、慢性基础疾病患者等高危人群提供医疗保障。
随着春节返乡潮的到来,一些基层医务人员开始担心,农村的医疗系统能否承受更大的压力?
12月26日,陕西、河北、安徽三地基层医务工作者与《中国新闻周刊》畅谈当前农村防疫形势。
他们的经历或许能为其他农村地区即将到来的疫情高峰提供一些启示。
以下是乡村医生的口述。
陕西省汉中市西乡县沿口镇村医杨春
“剩余的药可以维持三天”
从12月20日开始,大约,看医生的人数增加了。
最多的时候一天几百人,尤其是上午10点到下午3点,医务室都是人。
大多数人的症状是发烧,喉咙痛,咳嗽,全身疼痛。有些人吞咽困难,吃不下东西。体质虚弱的患者,除了对症下药,还需要静脉点滴补充能量。
我们村常住人口约4000人,其中老人近800人。总共只有2个村医,压力很大。忙不过来,只好找家里人帮忙,但他们不懂医术,只能帮忙。
农村最大的问题是缺医少药。疫情政策改变前,诊所里除了有基础疾病的老人,很少有人来熬药打点滴,我也没想过囤药。
“新国十条”政策实施没几天,镇卫生院院长就发来消息,提醒我们准备好下次疫情的药品,最好买3到6个月的。但是没有那么多钱,12月12号去下单的时候也买不了多少药。
在药厂那边,一次只能采购1000元左右的药品,比如新冠肺炎疫情清热解毒、退烧的药,而且只能买几盒零星的,根本不够用。
如果拿不到药,只能限制村民买药。有人找我要药剂,我基本拒绝了。万一出现症状,我们会开一箱药卖。每人最多可以开3天的药。
即使省了钱,也还是远远不够。比如像退烧药安乃近,我之前准备了三大瓶,一共几千片,现在每天至少卖四五百片,剩下的不多了。
如果药片不够,我们将使用中草药,根据县医院的处方治疗新冠肺炎。每人两双,加上一点西药,也能缓解症状,基本上喝两三天就能好起来。
麻烦的是,从12月26日开始,中药材开始短缺,药袋都煮不开了。
我有两个乡村医学的学生,因为缺药,正在自己身上做实验,试图通过针灸来退烧。
除了缺医少药,村民的医学知识也很有限。很多人出现症状,不第一时间就医。有些人有药,但是不知道怎么吃。有些老人在半夜出现问题,到天亮时情况可能会变得严重。所以我仍然需要
好在村里最近感染的多是青壮年,老人不多。但是,当春运高峰过一段时间回到家乡,在外地工作的年轻人会陆续回来,尤其是老年人,可能面临更大的风险。到时候县医院和市属医院的压力会更大。
我粗略算了一下,目前剩下的药维持不了一周,最多能维持3天。这两天只能拿到少量的药。
不仅村卫生室,镇医院和县医院的药品库存也不乐观。有县医院的同事从我这里买药拿回去给亲戚吃。
这是我最担心的。如果没有药,有基础疾病的老人感染人数会继续增加,到时候就很麻烦了。
这几天卫生局也在统计各个诊所和诊所的药品,但是目前的药品短缺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希望药品能尽快到位。
河北邯郸市方寨镇乡村医生李良
“在感染高峰期之前囤积了药物,但人手不够”
邯郸农村的感染高峰期是12月15日前后的一周。
这期间我的诊所从来不缺药。因为在疫情高峰期之前,卫生局就下发了准备药品的通知,我当时也差不多准备好了。几天后,我自己开车去了药厂,幸运地拿到了一些药。虽然没有布洛芬,但是我这里什么都有,扑热息痛安痛宁,清热解毒的清开灵,利巴韦林注射液。虽然不是特效药,但都有效。
因为我们提前囤药,所以价格波动不大。除了诊所,这里还有几家药店,村民对常用药的价格了如指掌。
我们诊所的退烧药基本都不是药片,而是一瓶扑热息痛配1000片。进价几十块钱,一个人吃几片就够了。所以一个人看病,两三天的药八九块钱或者十几块钱。
如果有新冠肺炎的症状,需要在扑热息痛中加一些抗病毒、止咳化痰的药片,或者加一些维生素C、板蓝根之类的。
然而,诊所的条件仍然有限。没有核酸检测,我们没有抗原试剂盒,也没有血氧仪进行关键监测,只能根据症状开药。
还有一部分人要么高烧不退,要么过了几天症状还没缓解,身体状况不好的需要打针和一些营养液。
虽然不缺药,但是特别缺人手。我们村1200多人口,常住人口700多。但是,除了这个村的村民,周边村卫生室缺药后,很多村民都会来找我。
感染高峰期突然来了。在农村,基本上一个人出现症状,很快就会被感染。最近一天,超过130人来到诊所。除了感染新冠肺炎的人,还有一些患有慢性病的老人前来就诊,排队的人都到了门外。
天气非常冷。许多人喊着发烧,喉咙痛,浑身疼痛。我一个人应付不来。
处理完来门诊的病人,还需要走访村民看病。有的人烧得厉害,下不了床,有的人是老人,动不了。
高峰时间过后,我自己也被抓住了。前一天晚上10点刚给病人送行,凌晨3点有人敲门,说家里发烧40度,自己不行。早上7点,门口又开始排队,一直忙到下午2点。嗓子冒烟,站起来就头晕。从医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好在高峰期,我这边没有严重感染或者基础疾病加重的老人,可能是因为这里的医疗条件比偏远山区好,不缺药。
此外,过去我们村卫生室和卫生所为6岁以上的老人建立健康档案
现在,这里的高峰期基本过去了,上级政府也启动了应急供应保障机制。更多的药品开始向基层农村倾斜,周边乡镇的药品短缺状况也在逐渐缓解。
安徽省黄山市祁门县光华村医生郑福仁
“没有被感染的老人不要先出门”
我今年74岁,癌症患者。前年做了结直肠癌手术,之后一直在化疗。今年再检查,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肺部了。
光华村位于皖南山区。村里有7个村民小组,常住人口800多人,其中三分之一左右是老人和孩子。
我身体不好,不去村委会的诊所,而是在家给村民看病。那些躺在自己床上不能动的都生病了,我也不能一个个去探望。
最近一周,来我家看病的人突然多了起来,尤其是这两天,我的退烧药都没了。我联系了药厂,他们说在找药。当他们拿到的时候,他们会联系我。
前几天有爱心人士帮我们在网上筹集药品,给我们邮寄退烧药和感冒药。
12月27日收到一盒感冒灵颗粒,一盒对乙酰氨基酚,一把口罩。分配给受感染村民,即整个家庭的这些药品的数量远远不够。
我被抓后,家人很快被感染,都躺在床上咳嗽。本来他们可以帮忙的,现在除了坚持我也没办法了。
我是村里唯一的医生。该村距县城30公里,距市区100公里。很多老人都指望着我,我不能躺着。
核酸取消后,因为没有抗原,我没有办法准确判断来这里的人是新冠肺炎患者、冬季流感还是普通感冒。只能根据经验对待,灵活把握。
我每天早上七点开门,晚上要忙到七八点。最近每天都有20左右的人来家里看病,大部分都是吃药。如果能口服,就不用打针输液了。开的药主要是镇痛、解热、抗病毒。
还有一些人来找我买备用药,怕我生病了在这里停药,去县城不方便。但是我现在严重缺药,不能卖给他。有老人或者症状严重的人事后想吃药怎么办?我要给他们留一些。
没有药,我只能告诉他们,症状轻的话可以带,发烧头疼的话不能带然后吃药。身体不好就去县医院。
在我们县医院,很多医护人员也被感染,不得不在家休息。他们也很紧张。
村里80到90岁的老人大多没有被感染。然而,他们健康状况不佳。如果突然感染,情况可能会比较严重,治疗起来会比较麻烦。
所以我反复跟那些没被感染的老人说,现在尽量不要出门,减少和外人的接触,尽量避免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