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新闻周刊微信公号消息，当俄罗斯导弹再次飞向乌克兰电网时，基辅心脏研究所正在进行心脏主动脉瓣置换手术。患者是一名14岁男孩。医生打开了他的胸腔.突然停电，室内温度只有13的手术室陷入一片黑暗。
自2022年秋季以来，俄罗斯对能源设施的攻势骤然升级。向乌克兰发射了数千枚炮弹和无人驾驶飞机。即使防空系统阻止了大部分，也有一小部分击中了目标，让数百万人陷入困境：停电、停水、断网、断暖.
隆冬时节，黑暗和寒冷像炮弹一样危险。乌克兰人民可能正面临二战以来最艰难的冬天，他们手无寸铁。
危险的冬天
“欢呼吧，俄罗斯人。一个孩子躺在手术台上，灯全灭了。”基辅心脏研究所主任鲍里斯托杜罗夫正在视察手术。他用视频记录了这一变化：“我们现在将开启发电机。但不幸的是，这需要几分钟。”
医生们在头灯和手电筒提供的昏暗光线下努力挽救生命。储能电源支持监护仪、体外循环机等仪器的连续运行。十五分钟后，备用发电机启动，手术室电力恢复。
2022年11月30日，乌克兰基辅停电期间，医生在手机手电筒的照射下进行手术。图/视觉中国
危险还没有解除。该研究所的自来水和中央供暖也被切断。室内温度一路下降到13，而根据乌克兰标准，冬季手术室的适宜温度为19至20。
"随着时间的推移，情况变得更加困难。"杜罗夫事后回忆道。医生们加快了手术速度。与此同时，工作人员和家属提着水桶在医院自建井和七楼手术室之间来回穿梭，为10台正在进行的手术补充净水。“像潜艇一样，只能靠自己。”杜罗夫说。
上述场景发生在2022年11月23日。当日，俄罗斯发动了史无前例的电网攻击，导致乌克兰多个城市紧急停电。基辅的急救服务在6小时内恢复了医院的供电，但在一些居民区，人们要等48小时才能恢复供电。
基辅心脏研究所的困境并非孤例。从北边的基辅，东边的哈尔科夫，南边的赫尔松，西边的利沃夫，这样的医院精神病频繁上演。
世界卫生组织欧洲区域主任汉斯克鲁格(Hans Kruger)对2022年11月乌克兰医疗条件恶化表示担忧，因为对卫生和能源基础设施的持续袭击意味着数百家医院和医疗保健设施不再全面运转，“产房需要保温箱，血库需要冰箱，重症监护床需要呼吸机，这些都需要能源”。
据世界卫生组织统计，2022年2月24日至12月26日期间，乌克兰医疗机构遭到597次袭击，270家医疗机构遭到袭击。战前，这些机构每月为大约45.4万名病人提供治疗。
乌克兰电网遇袭，进一步加剧了医疗系统的紧张和混乱，也给生活的方方面面埋下了隐患。
冬天乌克兰的日照时间很短，下午4点天就会黑下来。然而，电力短缺迫使市政府调暗或关闭街道照明，致命的交通事故变得更加频繁，行人死亡人数在过去几个月增加了25%。一些乌克兰人告诉《中国新闻周刊》，他们在旅行时会带手电筒或穿有反光条的衣服来保护自己。
供电不稳定也让乘电梯成了“俄罗斯轮盘赌”，经常有人输。基辅一家电梯维修公司的经理告诉法新社记者，自从电网遭到攻击后，救援电话增加了10到15倍。考虑到救援人员的工作量，被困人员有时要在寒冷不透光的车厢里等上几个小时才能被“释放”。在紧急情况下，许多高层居民会在电梯里留下救生包，通常包括饮用水、零食、药品和手电筒。
乌克兰供水和污水处理设施协会主席德米特里诺维茨基(Dmitro Nowitzki)向《华盛顿邮报》指出，即使俄罗斯导弹不是直接针对乌克兰的供暖和供水系统，停电也会产生连锁反应：没有电，水泵无法向居民送水；没有水和电，中央供暖系统就不能工作。冬天的乌克兰湿冷多雪，气温经常在0以下。约53%的城市家庭依靠集中供热作为主要供热来源。现在，许多人转向其他方式，例如烧柴火取暖。
尽管国际社会谴责俄罗斯的轰炸行动将乌克兰推向人道主义和经济危机的边缘，但普京表示，这是对克里米亚大桥遇袭的反击，并称“噪音和喧嚣”不会阻止俄罗斯完成战斗任务。
数名乌克兰电力系统官员和专家提醒民众，至少在供暖季结束前会有停电。停电持续时间取决于俄罗斯对电网的破坏程度。对乌克兰人民来说，这将是一个特别困难和危险的冬天。
当地时间2022年12月31日，乌克兰基辅，空袭期间，地铁站成为人们的避难所。图/视觉中国
前所未有的电网破坏
"没有飓风造成过如此大的破坏。"基辅的电气工程师谢尔盖告诉当地媒体，他从业30年来从未见过如此破旧的电网。
自俄罗斯发起“特别军事行动”以来，能源设施一直是俄方打击的目标。此前，虽然有几座电站因为处于战斗前线而被摧毁或被迫关闭，但乌克兰仍能保持稳定的电力供应，甚至还有盈余向欧盟出口。但自2022年10月10日起，俄军在轰炸发电设施的同时，加强了对高压输电线路、变电站、配电网等薄弱环节的打击。
这种转变极具破坏性。美国威尔逊中心凯南研究所高级顾问、乌克兰未来研究所能源项目主任阿德里安普罗基普向《中国新闻周刊》指出，攻击电网对民生的影响大于军事。在战场上遭受了一系列挫折后，俄罗斯开辟了一条攻击电网的新战线，仿佛希望随着冬天的到来，严峻的形势能迫使乌克兰做出让步。
早在2022年5月，乌克兰能源行业就已讨论如何提高系统安全性，并采取措施对关键设备进行物理保护。然而，乌克兰能源工业研究中心主任亚历山大哈尔琴科表示，保护庞大的电网免受俄罗斯炮火袭击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大型开放式变电站容易受到攻击。
在俄罗斯的密集攻势下，乌克兰的电力系统支离破碎。占乌克兰电力供应五分之一的Zaporoze核电站处于俄罗斯军队的控制之下。出于安全考虑，该核电站于2022年秋季关闭了所有反应堆。乌克兰的可再生能源基础设施也受到重创，其中包括50%的太阳能和90%的风力涡轮机发电能力。
为应对危机，乌克兰国家电力公司限制各州的能源供应。2022年11月和12月，部分地区每天间歇性停电超过12小时。2023年1月初，气温回升，供电情况好转，计划停电时间减半。但很快乌克兰将迎来新一轮降温，停电时间很可能会再次拉长。
乌克兰能源部官员和顾问此前曾表示，停电不是因为产能跟不上，而是炮击破坏了配电网的稳定性和灵活性，电力难以输送到消费者手中。普罗基普指出，基辅目前在发电和输电方面存在问题。
每次袭击后，紧急服务部门会立即进行紧急抢修，大部分时间会在24小时内恢复供电。但令谢尔盖沮丧的是，大部分修复都很脆弱。因为当新一波攻势来袭时，之前的努力可能会化为灰烬。此外，在连续的袭击中，他已经失去了几名同事。
“最近的一些有效攻击几乎切断了基辅与国家电网的联系，形成了一个‘电力岛’。这意味着基辅很难从国家电网获得足够的电力，只能依靠当地的电厂。问题是，基辅的两个发电厂中，一个被完全摧毁，另一个在几次袭击中严重受损。”普罗基普解释道。
一些专家认为，自2022年10月以来，俄罗斯对电力系统的攻击是系统性的，熟悉苏联能源系统的工程师在背后提出了建议。他们对乌克兰电网的配置了如指掌，能够精准打击“痛点”。乌克兰能源基础设施的框架建立于20世纪60年代。直到2月24日，乌克兰仍与俄罗斯、白俄罗斯和摩尔多瓦处于同一电力网络中。
目前乌克兰用于维修的大型变压器等设备已经告急。政府和企业正在全世界寻找兼容的组件。另一方面，美国智库战争研究所2022年12月31日的报告指出，虽然俄罗斯精确制导导弹的库存非常高，但没有暂停攻击乌克兰基础设施的迹象，而是越来越多的无人机被用来发动攻击。普罗基普指出，无人机袭击对电力设施的破坏不可低估。在最近的袭击中，无人机的爆炸点燃了变压器油箱，对整个设备造成了不可修复的损坏。
普罗基普表示，即使袭击停止，乌克兰也需要3个月的时间才能恢复对居民的24小时供电。电力系统恢复到大规模攻击前的水平至少需要一年半的时间。他还建议乌克兰在硝烟散尽后，思考如何重建能源产业。目前乌克兰的电力系统过于集中，几次精心策划的打击足以瘫痪一座城市的电力供应。此外，那些苏联时代设计的设施已经过时。
无敌中锋
从基辅出发，向东南方向行驶约200公里，就进入了乌克兰的地理心脏————切尔卡瑟。宽阔湍急的第聂伯河在这个中心城市和饱受战争蹂躏的东部之间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俄罗斯人不能穿过那条河，尤其是在冬天。”29岁的当地居民莉迪亚告诉《中国新闻周刊》。
俄乌军队主要在东部和南部交火，中部的切尔卡塞尔是相对安全的地区。2022年6月，俄罗斯导弹击中了附近一座连接东西方的桥梁，但损坏很快被修复。另外，在深秋之前，切尔卡瑟基本没有被炸。“比基辅好多了，甚至比利沃夫还要好。”利迪娅说。
2022年10月，莉迪亚收拾行李，离开北京，回到生活了四年的家乡。“乍一看，这是一个宁静的小镇。你可以看到妈妈们在公园里推着婴儿车，人们在慢跑。”
“你不会真的觉得自己在打仗。直到那些警报声响起，你才会觉得，是的，战争正在发生。”
俄罗斯在2022年秋天开始轰炸乌克兰全境的电力基础设施，切尔卡塞尔的生活质量开始跳水。12月，莉迪亚和父母在郊区的两层小楼几乎每三个小时就会停电一次。每次停电，自来水、移动网络、手机的信号也会消失。
对于在家远程工作的Lydia来说，不稳定的网络服务给她的工作增加了许多困难。电力公司制定的停电时间表往往会临时变动，可能会出现意想不到的紧急停电，这意味着时间表经常被颠覆。
有时候，莉迪亚会在家等电。但如果急需上网，她会打车去市中心，那里几乎所有的餐馆和咖啡馆都有发电机。
为了补救停电的后果，乌克兰政府在全国各地设立了避难所。它们通常设置在移动帐篷或学校等公共机构，配备发电机和加热器，人们可以在这里取暖、充电、喝茶和使用“星链”提供的互联网服务。官员们将这些地方命名为“不可战胜的中心”，表明它们没有受到俄罗斯攻击的影响。根据泽连斯基公开提到的数据，乌克兰目前有5500多个“无敌中锋”。
“就我们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个名字太诗意了。”莉迪亚认为，虽然去中心可以解决眼前的紧急情况，但如果情况恶化，比如长期紧急停电变得频繁，搬到有井、锅炉房和壁炉的乡村是更好的选择。普罗基普还说，“无敌中锋”不能改善大局，但“可以让生活好一点。”
但是搬到乡下意味着莉迪亚将与父亲分离。她的父亲是一名中学校长，需要留在城市经营收容所。“我担心我的父亲。他不再年轻了。”“如果黑暗时代来了，我想和他们在一起，而不是为自己找一个简单的解决办法。”
为了让城市的生活不那么悲伤，莉迪亚买了几个野营炉，这样停电时她就可以做饭泡茶了。浴缸和水桶里总是装满水，小仓库里也堆满了粮食、面条和食用油。至于关键的权力问题，她还在想办法解决。
乌克兰最近免除了进口发电机和储能电源的关税和增值税，以鼓励企业和家庭独立供电和供热。然而，这些设备在乌克兰供不应求，人们只能将目光投向欧洲。12月初，在利沃夫的一个难民安置点做志愿者的中国学生易科告诉《中国新闻周刊》，该安置点从德国订购了几台发电机，等了近两个月才收到货物。Lydia在12月下旬去欧洲出差时观察到，在乌克兰周边的波兰和立陶宛买不到储能电力。
雪季到来后，坚韧、团结、奉献成为泽伦斯基每天视频演讲的高频关键词。他承认供电情况困难，但试图让公众放心，局势仍在控制之中，不会完全停电，因此没有必要离开乌克兰。
但能源公司和地方当局的声明并不乐观。乌克兰最大的私营能源公司DTEK的首席执行官表示，鉴于电力线路受损，一些公民最好离开乌克兰，因为这将减轻整个电力生产和传输系统的负担，改善电力供应。伊万诺-弗兰科夫已经接纳了大约14.5万名国内难民，市长鲁斯兰马尔钦基夫呼吁居民尽可能离开这座城市过冬。在拥有300万人口的城市基辅，前世界拳击手、市长克里琴科也警告说，今年冬天将是“二战以来最艰难的”，并表示可能有必要将基辅的部分居民疏散到郊区或小城镇。
在避难问题上，克里琴科和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也有过公开争吵。2022年12月初，泽伦斯基批评克里奇科没有为冬季俄罗斯新一波空袭做好准备。克里奇科后来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回应说，当全国团结一致对付单一敌人时，国内斗争实际上已经开始，这让他感到奇怪，并“认为这背后有政治动机”。克利奇科介绍，基辅准备了近500个临时安置点，提供热水、电力和通讯服务。然而，对于拥有300多万人口的基辅来说，这些仍然是九根牛一毛。
当地一些人的脾气也开始变得火爆。在社交媒体上，他们争论谁能上电，为什么别人上电越来越早，越来越长。乌克兰记者Danielo Mokrik在社交媒体上将这种潜在情绪描述为“我希望每个人都能平等地承受”。
普罗基普解释说，一些房屋与医院等关键设施在同一条线上，因此他们的电力供应是优先的。现在能源公司正在进行技术改进，“努力实现公平，努力让所有人处于同一水平。”
然而，大多数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的乌克兰人表示，抱怨是没有用的，他们正在努力适应现有的条件。
“虽然现在生活不舒服，但还是稳定的，”莉迪亚说。“你要尽量不去想太多，因为你改变不了什么，你能做的只有照顾好家人。”在这些黑暗的日子里，莉迪亚和家人创造了许多温馨的回忆。“我有各种照明设备，比如手电筒、打火机和蜡烛。如果晚上没电，可以和家人烛光晚餐，或者好好聊聊。”
在基辅从事脱口秀节目的亚历山大告诉《中国新闻周刊》，他在关机模式下减少了对手机的依赖，并以最快的速度学会了洗澡和做饭。他开玩笑说，时间管理课程没有教他安排时间，但他学会了战争开始后的停电时间表。
目前，联合国担心的冬季难民潮尚未发生。基辅国际社会学研究所2022年12月4日至27日的民调显示，85%的乌克兰人支持继续与俄罗斯作战，10%的人希望与俄罗斯谈判停火。
“我认为俄罗斯在锻炼我们。”吉利来自马里的upor，现在住在基辅，他告诉《中国新闻周刊》，他可以忍受这个冬天可能到来的一切。就在他说话的时候，基辅响起了防空警报。但是他没有去防空洞，而是搬到了公寓的角落里。吉利说，他不再害怕头顶的导弹，他已经习惯了经常停电的生活。如果有一天没有暖气，他可以用三双袜子生活。
